第十一章 桎梏（上）

人类一生下来，就会哭，每个人都是哭着来到这个世界的，兽人也是一样，那又是什么时候学会笑的呢？或许是自降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让自己觉得亲切的面孔，亦或许嘴角不知觉就跟随着某种力量，被牵引得上扬，就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，只是感觉这样扬起嘴角会很舒服，于是乎，便做出了名为“微笑”的动作。

放声大笑吧，因为你别无选择，没办法放声大哭，那就放声大笑吧，因为你别无选择。

(资料图)

“看你那没心没肺的样子。”北宣澪白了蓝熊一眼，有些不满地靠在墙边，要知道先前他还是把爪搭在蓝熊肩上的。

“笑一笑十年少嘛，你天天板着个脸老的快~”唐五吉反而调侃起北宣澪来了。

“话说，你印象中的第一次笑大概是什么时候？”

“第一次笑的时候吗？”唐五吉眯着眼，微微勾起的嘴角有些波澜。

唐五吉就是这样，他第一次笑的时候，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，或许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哭，所以只能笑吧。

男人用那把沾着唐五吉父亲鲜血的锋刃，挑起了唐五吉的下巴，他站在高位，像是一头狼看着待宰的羔羊似的，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这头蓝熊，蓝熊看上去大概只有十岁左右，在熊兽人里也算不上是壮硕，在男人眼里，更只是一只稚嫩的小熊。

“小鬼，你不害怕吗？”男人问道，声音听起来有些诧异。

蓝熊失了神的目光，逐渐汇聚起来，最终聚焦于刀尖，从下往上，一路来到脖颈，直到与男人对上视线。

十岁的小孩，目睹亲人死在自己的面前，倒在血泊之中，无能为力，无处可逃，就连竭力地嘶声呐喊也做不到，唐五吉不知道为什么，自己的嗓子像是被卡住了一样，他喊不出来，他想歇斯底里地叫喊...

但他做不到。

“当然...害怕...”

“我怕得...快要...”

一阵清脆的电话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。

“唐，怎么样了？”

“处理得很干净，只是...剩下了一个小家伙，要怎么...”男人答道。

“随你的便。”说罢，电话便挂断了。

男人已经忘了自己用刀尖将这只小熊的下巴挑了起来，锋利的刀锋划破了他的下巴，鲜血已经滴在了地面上。

“你...会杀了我吗...”蓝熊问道。

“我不会杀了你，先辈的恩怨与你无关。”男人收起刀，转过身去，“你以后就跟着我吧，想要向我复仇，你可得努力活下去，别不小心成为了一具阴沟里的尸体。”男人朝着后面扔了一把匕首，随之而来的并不是一阵清脆的碰撞声。

那头小熊接住了匕首。

一人一熊，一前一后，就这么自然地走着。

“叫什么名字？”

“五吉。”

“挺吉利的，我姓唐，你以后就叫唐五吉。”

“为...”

“因为你别无选择。”男人转过身来，恶狠狠地瞪了蓝熊一眼，那股恶兽般的气势，一瞬间便把唐五吉唬住了。

“呵呵...”

“哈哈哈...”

唐五吉也不知道为什么，难道刚刚发生的一切都那么惹人发笑吗？

“哈哈哈哈哈...”

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，笑得那么放肆，笑得那么疯狂，又带有几分讥讽。

“你笑什么？”

“哈哈哈...我...不知道...”

他又在笑什么呢？

这世间是否存在绝对的正与邪呢...

蓝熊思考着与其年龄不符的事情，他本以为他的生命会在这一天结束，但他的生命却在这一天重生了。

今后的他，为了复仇而活。

为了向那个夺走他亲人的男人复仇，他发誓要用这把匕首狠狠割开他的喉咙，痛饮他的骨血，将他的尸首大卸八块。

不久后，唐五吉跟着男人来到了他的新家。

这栋屋子不是很华丽，但装饰的风格很温馨，搭配上暖色调的墙壁，竟然有些...意外的温暖...

“欢迎回来。”

一个陌生的女声从屋内传来——是男人的妻子，女人留着长发，长得非常秀气，微眯的双眼和面带微笑给了唐五吉不错的第一印象。

她...也会是复仇的对象之一吗...

“这孩子是...”女人看了看那头将爪背在身后的蓝熊，然后向着男人问道。

男人的表情有些难堪，他稍加思索了一番便说道：“在外面捡的。”

像是在外面捡的垃圾一样么...没有将事实全盘托出...

男人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，屋内只剩下女人和蓝熊，女人热情地向蓝熊打起招呼来，唐五吉冷着脸，他没法对面前的陌生人露出微笑，女人也没为难他，而是一把将他抱了起来，唐五吉有些惊讶，一下子没握紧爪中的匕首，哐当的声音从地上响起。

随之而来的只有温暖的怀抱，这个女人类开始挠他的背了...

说到底...他还只是头十岁的小熊呢...

他不想挣脱，拥抱，真的好温暖...好温暖...他想让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，再也不要向前，这样他就能永远拥有这份温暖...

“没事的...一切都会好起来的...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这个家的一员了...”

“都会好起来的...”

再温暖的话语...怎么可能会浇灭复仇的焰火...

在这个家里过得很不错，衣食无忧，女人也像母亲一样照顾着他，但杀父之仇...不共戴天...

一天深夜，唐五吉悄悄地从床上爬了起来，他拿出了早就藏好的匕首，一步一步地走向男人的房间...

临睡前他思考了很多，假如有一个人先将你毁灭，再让你重生，那他对你来说，是仇人，还是恩人呢？又或者...他是好人还是坏人？

他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。

面前熟睡的男人，毫无戒备，好可悲啊，即将死在自己的刀下，甜美的复仇就要开始了...

他握着男人给他的那把匕首，狠狠地朝着男人的头颅刺了下去...

鲜血溅到了他的身上，但他并没有将男人杀死，他的匕首被男人徒手接住了，刀刃划破男人的手掌，血液不断从伤口处流出，还没将匕首夺出，唐五吉便感到头一阵剧痛，失去了意识，醒来时，已经身处一座地窖，这里的光很黯淡，视线也很模糊。

第一次复仇...失败了吗...

好想笑...

“呵呵...”

“哈哈哈...”

你他妈的...到底在笑什么呢...

“哈哈哈哈哈...”

有些凄惨的笑声回荡在地窖中，他好像搞懂自己在笑什么了。

他好像，搞懂自己在笑什么了。

在笑什么呢？

笑那个

弱小无能 又可悲的自己。